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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3 生变（第1页）

徐三一直留意着大帅的动静，知道大帅客气地送走了宫本之后准备在会议厅给那家子弟开个会，只可惜，大帅没有邀请他，他也不好在此过多的徘徊。想着去后台看看风清，没想在拐角处撞上了气势汹汹、领着张旭友的张志雪，捧着的红花散落了一地，她也闹了个大脸红。

徐三不敢怠慢，自然多关心了一下，扶着张志雪，替她查看了脚腕有没受伤。张志雪含羞不语，徐三觉得自己是不是逾越规矩了，一时放开了手，给她道歉，还弯下身子捡起一些没撞坏的花来递给她。不想此时星语歌舞团一行人准备离开，正好走到了拐角处。他看到风清的眼神有些凉意和距离，刚想解释解释，不料张旭友也发现了风清，他快速地跑过去谄笑着：“清小姐，明晚有空么？我是张旭友，大帅的堂弟，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？”

风清疏离而礼貌地回答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明晚是我的订婚宴，不能出来吃饭了。”

张旭友的脸色顿时大变，似乎就要发脾气了。徐三赶紧撇下张志雪过来：“张七爷，久仰久仰！在下第七军军长徐明季，在下对您心存仰慕，不想在这遇见，不知七爷明晚能不能赏个脸，兄弟我想请您吃个饭。”

论年龄，徐三比张旭友长几岁，论军衔，张旭友不过是个文职的中尉，徐三的几句话让他受用极了，他根本没注意到徐三的右手一直摆在身后，示意风清他们快走。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回话，才发现星语歌舞团的人几乎都要走光了，一时情急，连追了几步上去，却还是没追上，这才回来：“额，徐军长，既然这么热情，明晚，有时间我一定去。”

张志雪一直冷眼旁观，这时走过来打了张旭友的脑袋：“你少自作多情了！你以为徐军长是为了谁说那些话的？”她又瞄了一眼徐三，“人家其实是在英雄救美呢！”说着，就把张旭友拎着耳朵带走了。张旭友不明所以，又不敢挣扎，一直皱了脸喊：“疼，疼，你轻点。”

徐三对张志雪的豪爽倒是有些意外，目送了这两人的离开，对身后空空如也的后台也有种失落的遗憾。明天就订婚么，算地上好日子么？他想回去看看黄历。

宫本离开帅府，上了一辆专车后对刚才跟着他的一个随从说：“我个人希望你的上司可以放过府里的女眷。”

那人用随从不会使用的语气回答：“我会替您转达的。”

订婚宴在全团返程前举行，地点定在沈阳有名的民泰酒楼的包间里。这次的订婚宴的邀请对象主要是歌舞团内部成员，总共不过四、五桌人。大家早如亲人般熟悉，聚在一起，像是为赤北之行顺利结束庆祝，也像是为团长和风清庆祝。

美酒佳肴，觥筹交错。黄鸿显地心事重重，筝筝看出父亲的不快，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：“爸爸？”黄鸿有一瞬的回神：“上次定的返程是什么时候？”筝筝想了想：“后天。”黄鸿沉默不语。

许是和歌舞团相处久了，和黎昱章相处习惯了，这次订婚宴对风清来说，不算特别兴奋。她今日穿上了绯色旗袍，没有盘发，只在耳边插了一支紫色小花，清新脱俗。

她和黎章昱正被大家闹着喝交杯酒，两人手臂相交，正待饮酒之时，突然一声巨响，像是平地雷声，震地地板都抖了抖。人群立马安静下来，“是地震？”有人小声问。“轰”地又是一声巨响，天边漫起了阵阵红光。“是炮声么？”没有人回答，但是一种极度的不安笼罩在每个人心上。

世代居住在沈阳的人们不会想到，这一夜，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是他们共同的噩梦：从这一晚开始，山河破碎，家园不再，妻离子散。

黄鸿在窗边望了一眼后，立即找到黎章昱，严肃地告诉他：“今晚就回上海，不要再拖延。我现在去火车站换票，你和罗贤带她们回宾馆收拾东西。如果，如果，换不成今晚的票，你让风清找徐明季想办法。”

黎章昱本能地想拒绝，但黄鸿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，他不是在建议，而是在要求。此时，天边传来了阵阵巨响，火光冲天。

黎章昱没有再犹豫：“大家都赶紧回宾馆去收拾东西，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！”

大街上突然涌出了人群，有的在急忙忙地回家，有的聚在一起看着天边的火光有些不知所措。有人说，那是北大营的方向，是赤北王的军演吧。有人说，那边也有日军驻扎，不是打战了吧？还有人说，是军备库着火了。不论是哪一种，都没有人能肯定，沈阳人带着不知几分的希望，希望今晚的一切只是个意外。可是天边的巨响没有停止，反而更加激烈，不仅仅有炮声，还有阵阵枪声传来。恐慌在无声地蔓延，开始有人冲击已关门的杂货铺或买或抢些日用品。警察接到报警，出来维持秩序，只可惜，他们难以镇住恐慌的人群，只让局面更加混乱而已。

回到宾馆的风清迅速收拾着行李，只是，变故来的太快，要整理的东西还有很多，一时半会儿竟然不能收拾停当。每个人其实都暗存一份奢望：这一切只是误会，事情没有到那么严重的地步。但当枪声越来越密集，越来越清晰的时候，他们明白，事态真的没有那么轻松了。

黄鸿是少数反应过来要立即离开的人，他得到的情报要多于一般人，他的直觉也要敏感于一般人，当火车站打出今日票已售空的牌子时，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：日军对赤北已经开始了行动。他没有及时回宾馆，而是摸进了火车站附近的一个民房内，敲开了那家的门，而后，通过电波，传出了沈阳今夜的具体情况和他的推断。

宾馆里混乱的情况没有好转，一些客人想留下看明天的情况再做打算，而大部分外省的客人都在匆忙的打包：“你们听，那绝对是枪声，一次比一次近，肯定是打仗了。”

在黎章昱的催促下，歌舞团的姑娘们丢掉了许多可有可无的物品，只带给最基本的随身物品打好了包。慌乱的打包、匆忙的逃离，让她们嗅到了逃难的气息。

快到一个小时了，黄鸿没有回来，筝筝有些坐不住，其他人也在焦急地等待。当大堂里跑来徐三的时候，星语歌舞团都愣住了。

徐三原本是开车过来，不料路上人群太多，只能弃车而来，跑地有些狼狈。当他看到风清在大堂的时候，眼里闪过了惊喜，不由分说，他把一个信封塞到风清手上，顺势拉近两人的距离，小声说道：“这是33张今晚去上海的车票，你们立即出发。我没记错的话团里这次上沈阳的有30人，另外3张是应急的，怕你们还有熟人要一起回去。局势现在不甚明朗，你们还是先回去地好。”他拍了拍风清的手，再次叮嘱：“一定收好。”

风清此时有千万种情绪，她没有想到徐三会在这个档口出现，提供者无偿的帮助，感激、感动，还有什么别的情绪一起涌上来，她只问了句：“你不走么？”

徐三有些意外，他安慰似地笑了：“我还有事要处理，处理完了就回去。”他一转话锋，对着黎章昱说：“黎老哥，你们快回上海。耽搁的越长，越不安全。”

黎章昱此时对他夹杂着感激和反感，这份好意，作为一个男人，可以拒绝，但作为一个歌舞团的团长，他不能。“徐三少，不管怎么样，我谢谢你。”他很坦诚地承认自己在这些方面没有徐明季的能力，偏偏这种能力带来的结果，正是他急需的。

黄鸿此时适时地出现在了大厅，他看到了刚才的一幕，感激地握住了徐三的手：“谢谢你！”

去火车站的一路免不了混乱，街上不知哪里涌出了那么多人，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匆匆赶路。今夜慌忙离开的基本上是像星语歌舞团这样的外地人，有黄包车师傅笑外地人：“我们有赤北王呢，当年中原打仗的时候赤北一丝毫毛都没伤着，今晚不过打了几个炮就把你们吓跑了？”有人回应：“这次真是日本人来了，我北边住的亲戚跑过来说日本人打过来了。”说完他又遭到了同伴的嘲笑。

突然，北边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，亮光先是一点点地扩散开来，而后天幕像不可抑制的伤口一样汹涌出暗色的血红，轰鸣声震地大地也颤了颤，颤声由远及近，仿佛预示着恶兽的到来。轰鸣声忽然停了，人群像听到命令一样整齐一致地安静下来，朝北方望去，天空却突然起了无边的火焰，红地让人喘不过气，紧接着更巨大的声音响起，人群争先恐后地各奔东西去了。筝筝着急地拉住黄鸿的手悄悄问：“爸爸，真的是日本人来了？我们非得走么？”黄鸿看着变色的天空，言简意赅的“嗯”了一声，神色沉重，不再说话。

好在火车站并没有那么混乱，人虽比往常多了几倍，但还没有超过运营能力。黎章昱和团里的其他男人一道担负了搬运行李的重任，女孩子们在一旁看着行李。

汪明月看向人群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，身体也向着那个方向跑去。风清一拉没拉住她，看着混乱的人群，只得跟了过去。